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玲珑骰子安红豆

翌日,明楼和明诚便要前往法国,而明堂的订婚典礼恰巧定于今日。

明镜、明楼、明诚与明台,自然受邀。

出席之前,明台在房间里磨蹭许久,直到明诚来敲门催促,他才施施然开了半扇门,露出半个身子。

“阿诚哥,你催什么催呀。”

“小少爷,到点了,你再磨蹭,我们就要迟到了。”

明台这才将门打开,往里走了两步,明诚尾随而上。

只见明台展平双手旋转一圈最终与明诚相对而止,明诚的眼神随之由脚部游移而上,扫过腰际、扫过胸膛、扫过脖颈,默契地为他检查衣服。

明台身上所着的西装将他颀长的身材修衬得刚好,而有那么一处,却美中不足。

“明台,你的领带……”

“…笑什么笑!我这是第一次穿西装,当然不会系领带了。”

本来拖延许久就是在跟领带“作战”,在此还被明诚嘲笑,这让明台略微恼怒,抿起唇来不理人继续照着镜子重系去了。

明诚轻咳一声掩去笑意,上前两步靠近明台,从侧面角度伸手钳住他的领带,将他拽向与自己相对的方向。

将视线停留在系得歪歪扭扭、长短不一的领带上,明诚为明台缓慢地重头到尾示范了一遍,并将领带完美结系。

“这身衣服还不错。”简单作结后,明诚续言,“看清楚我刚才是怎么系的了?”

突如其来的夸赞就让明台忘了刚才的不愉悦似的,心一下子荡漾开来,忍不住又重新对照镜子去了。

“人长得帅,当然穿什么衣服都好看了。”确定没有什么地方不妥当后,明台才俯身打开一个精致的方形盒子,从中挑出一只男式手表,稳妥戴好。“看清楚啦,下次保证系得比你的还好,搞不好我还能帮你系呢。”狡黠一笑,明台顺手搭了一下明诚的肩膀,便先他一步走出了房门。

而明诚望着盒子须臾,才转身紧跟上去。

那只手表,是他送给明台的礼物。却未曾想,只是佩戴而已,便让他内心如此欢喜。

 

 

订婚典礼准时开始,现场集聚了众多来宾。华丽吊灯将斑斓的光芒折向整个大厅,映射到每个人的脸上、身上,欢乐的气氛仿佛与暖黄的灯色合为一体,其乐融融。

可于明台而言,离别愁绪总是抵过任何喜事。

他只觉得自己被脂粉香味熏得头晕,被亮丽华裳晃得眼花,心底还沉沉的,总想着明日,明诚便要和明楼去法国了。

虽然总会归家,可即将有那么长的一段时间见不到明诚,心中不免惆怅。越想越觉得沮丧,明台下意识寻找起明诚的身影。

左前方。

明诚站得端正,嘴角噙着礼貌性浅笑,却透出一股疏离之感。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亦将他衬得修长,衬得庄重。

明台心想,这个人长得可真好看。

又想,他穿什么都好看。

再想,勉强承认他长得比自己还帅吧。

他看着明诚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看到入神,也失了神。

明诚侧首,恰巧与明台撞上视线,见他专注模样,开口询问,“在看什么?”

仿佛做坏事被当众抓住一般,明台答得局促,“看,当然是看新娘了。新娘长得好看。”

明诚颔首示意,“新娘在那里。”

 “啊?…哦,那你管我看什么呢。”明台悠悠然侧身,看向了另一头,真煞有介事地看起了新娘。

其实明诚什么都知道,但看着明台笨拙的掩饰,总觉有趣。

眉眼带笑起来。

 

 

离场时,夜已至。明月高挂苍穹,将微薄的光辉赠赐大地。

明台以要给明楼和明诚买送别礼物需得明诚陪同为由,硬拉着明诚往相反方向走去,落下了明镜和明楼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哭笑不得。

明台和明诚并肩而行,清影相偎。

远离了嘈杂的典礼会场,街道上是与之截然不同的静谧。正值冬季,夜里人烟稀少,倒好,落了个清静。走至一隅,明台忽然停下步伐,仰首看起了月亮。明诚随之顿住步伐,看着眼前人的模样,一并沉默。

寒月无情,人心却有情。有些时候,过多的话语倒显累赘。

明诚目不转睛地将明台的身影纳入了眼眸里。少年明眸,眉眼间虽还携着稚气,五官轮廓却也分明得很,端正英挺。

此去经年,不知归家之时,眼前的少年又会长成哪般模样。

 

一人眼里盛着月光,冷冷清清,一人眼里却藏着阳光,绚烂灼目。

 

 

“阿诚哥。”明台忽而开口。

明诚未答,等候下言。

“你嫁给我。”

要么,就一言不发,一旦发言,便是语出惊人。明诚一怔,下意识反问。

“什么?”

“哥,你嫁给我。”明台终于将视线从月亮上收回来,与明诚对视。目光坚定,不起任何波澜,没有任何动摇。

夜风裹挟着寒意三番侵袭,却降不下两人心脏的温度。灯火阑珊,万籁俱寂,世界仅剩二人。

“明台。”明诚没有回答,另起他言,望向明台的眼睛里捆缚着什么东西,正想破茧成蝶。

“在呢。”

“我想娶你。”

“准了。”

“这么干脆?”

“我已经等得够久了。”却回应得十分正经,一派认真模样。反令明诚不知作何回应。

半晌,明诚敞开怀抱,迎来明台尚算宽厚的肩膀。

彼此都心知肚明,他们正在给不可能埋下种子,却任凭它如何破土,如何成长,终究无法结出可能的果实,更甚者,连开放之日也等不到。

没有多少人拥有勇气去打破伦理,悖逆天常。兵荒马乱,国将不国,男儿心中有志,亦不为儿女情长所绊。

但是,尽管只是一纸空文,也无憾无悔。

 

 

“等我回来。”

“好。”

 

情至深处,无需再多言语。

 

 

 

大雪纷飞,积而融化,化而复积。多少个日日夜夜过去了,明台才收到明诚的来信。

如待珍宝,明台掩不住欢喜,展信,内容简短,也一字一句读得认真。

 

 

明台吾弟:

       见字如晤。

       许久未见,可有照顾好自己。多添衣裳,避免生病。

       近日,我和大哥又多了一位小家人,是一只体毛通白,细长的尾巴末端点黑相缀的小猫咪。见它时常徘徊在家门口,心有不忍,索性收养。

       猫咪爱吃,贪玩,喜欢撒娇。

       像极了你。不过,比你省心得多。

       你的性子可要收着点,多帮大姐的忙,不许捉弄女同学。学习专心,等我回家验收成果。

       法国一切安好,代向大姐问候。

       纸短意长,勿念待归。

                                                                                                明诚亲笔

                                                                                            拾月廿二日

 

读至此处,明台恼得想打人。

“……谁要读这种信啊,全是训人的话。”敛起了清秀眉头,明台忍住了把信扔掉的冲动,将其复又折叠,嘴里又止不住呢喃,“阿诚哥,木头脑袋…”

将信纸重塞回信封之际,明台注意到信封内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他拿起信封,翻转,一颗什么小东西随之掉落,在书桌上滚了两滚,最终沉然于桌上。

 

红豆。

 

未曾一句言相思,相思之意皆可知。

明台呆愣片刻,用食指与拇指小心翼翼地执起这颗红豆,端到额前,仰首注视起来。心领神会。

于是,信纸里的内容也显得可爱起来。

“别扭。”

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一句话后,明台的笑意由嘴角染上眉间,从眼际溢散。

 

窗外,冬日里的浅薄阳光,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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