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城台高筑

彼时,明台也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

明诚比他足足长了六岁。

不甘寂寞因而不愿独自一人上学的明台,每次都是由明诚亲自送去学校,再下车陪同他寸步不离地跟至班级门口。其後明诚才能原路返回,开车归家。

一段时间之後,情况开始有了微妙的变化。这让明诚略感奇怪。

明台不再需要他亲自陪到班级门口,而是一到校门口他就自己匆匆忙忙地提著书包飞奔进校,明诚一句“小心点,别摔著啊。”也被远远甩至身後。

偶尔还会发生明诚刚出言提醒,明台便一个踉跄几欲俊脸朝地摔倒的状况。虽有惊无险,却时常吓出明诚一身冷汗。

他们家的小少爷,可半点受伤不得。不然回家,铁定挨骂。

终於知道缘由,是在某一天深夜。

明诚半夜起床解手,下楼时发现了一个鬼鬼祟祟移动著的背影。子夜时分,周围视野甚暗,明诚无法分辨那个黑色背影是否是家中之人。他担心是家里进了小偷,提起警惕悄无声息地跟在身後,以防打草惊蛇。

尚且适应黑暗视野後,明诚看清了那个人行进的方向是…厨房。

厨房?

明诚眉峰微聚,再靠近两分後,发现那人已经端著一整杯牛奶,仰首正打算喝尽。这一侧脸显现,明诚才足以看清,那个背影不是他人,正是他们家“尊贵”的小少爷。

这才松了一口气,明诚也不再轻手轻脚直接上前拍了一下明台的肩膀,“明台,你半夜起来he……”话语还未竟,犹如做坏事被发现一般的明台几乎是被吓出了魂儿,手一放松,杯子就直直欲往地上坠去。

多亏了明诚眼疾手快,俯身迅速伸手险险钳住了杯身,杯里的牛奶却撒了一大半。不过总归,没有发出玻璃摔碎的声音,只要不打扰楼上休息的人,一切尚好。

明诚将杯子放好後,取出毛巾擦著布满奶渍的手,就静静地看著明台,一句话也不讲,只等他解释为什么半夜起来喝牛奶,还搞得鬼鬼祟祟的。

余惊未定的明台缓了好一会儿,盯著地上一片狼藉後方缓缓抬首对上明诚的视线,咽了咽口水,先举起了个大拇指露出赞赏的目光。

“阿、阿诚哥,好身手…不过你刚才,吓死我了!”

“明台,你……”

“哎我知道我知道,你不就是要问我为什么半夜起来喝牛奶嘛。”

明诚不置可否,挑眉看著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只见明台盯著明诚半晌,而後才不情不愿的迈步走至他身侧与他齐线而站。再抬高手抚上明诚头顶,平行地移到自己头顶,果不其然,高度却与自己的头顶差了满满当当的一大截。

明诚不明此举含义,侧身看著明台,还未开口询问明台又先他一步开口。

“阿诚哥你知道吗,我整整矮了你,这么一大截!”仿佛语言还不具说服力似的,他又摆动双手有模有样的比起来。“这么一大截啊!”

“那又怎么样?我比你年长,身体发育得比你快,当然长得比你高了。”

“哎你不懂!我跟你走在一起,多那个啥啊……”

敢情他们家的小少爷是觉得跟明诚走在一起突显得他不高,觉得没面子了。

“所以你想喝牛奶,快点长高,又怕被人发现觉得面子挂不住,於是就乾脆半夜起来了?”

尚算年少的明台,内心这样不甚成熟的想法被人窥知,只觉赧然,又得强言表明自己态度自然,便发挥一贯作风,打起哈哈来。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哎呀阿诚哥,你半夜起来干嘛啊,快回房去休息吧,我也要上去了!不跟你半夜厨房幽会。”

话语一落朝著明诚恶狠狠一瞪,可明诚不觉可怕只觉小少爷可爱之至。其後明台便急著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抬脚就急匆匆地想要离开厨房,却忘了方才地上的一滩牛奶还没收拾,脚底一滑便直直的往前滑去。

在高分贝的喊叫爆发之前,反应快捷的明诚已经侧身迈步一手将明台腾空的手往自己怀里方向一拽,另一只手顺势轻轻捂上明台的嘴巴想要掩住所有可能吵醒别人的声音。怎奈此刻两人重心都不稳,虽拉住了明台让他免受其害,明诚自己却也脑勺贴地重重的摔了一跤。

所幸惯性之由,明台压在了他的身上,没有受伤。这是明诚那一瞬间的第一个想法,第二個想法……

待一切已成定局後,缓过神来的明诚发现,明台已然与他双唇相贴。加之方才的紧急情况,明台浓厚的气息在他脸上来回。

一瞬间,明诚的心脏,擂得厉害。

而明台,似乎也被这情景震得不知该作何反应,只乾巴巴的瞪大眼睛盯著明诚半晌,都没有起身。

许是理智高於情感,许是不希望自己猛烈的心跳声被明台听见,明诚未任姿势僵持,扶开明台後两人坐在地板上,轻轻地喘著气。

“小少爷,你该上去睡觉了。明天还要上课。”

“啊?啊…好。诶不是,阿诚哥。你怎么这么冷静啊!”

“对不起小少爷,刚才冒犯你了。”

“我也不是要你道歉,我就想问问你,这个…是不是你的初吻啊?”

没想到明台情绪恢复後对于这件事不甚在意,倒关心起这点儿风流八卦起来了。明诚思索一番,未答,也不知如何答。

“不说话…不说话表示真的是喽。”

“……”明诚并不想与明台涉及到这种方面的话题,静默不知所云。

“…阿诚哥,你是不是不高兴了啊。你要是不高兴我拿走了你的初吻,大不了我还你一个呗。”

“你在胡说什么呢,明台。”

“我是说真的,阿诚哥。毕竟都是我惹出来的祸嘛,我不介意让你亲一下,怎么样。”其实明台说这话压根就没想真的让明诚亲,他只是觉得这样跟明诚开玩笑很好玩,毕竟很少能看见明诚缄默的模样,虽然不知道是害羞还是其他原因。而且他也打定了明诚不敢这样做的心思,话说得落落大方,自自然然。可嘴角所噙的笑意,在下一秒,一点一滴的消失殆尽。

只见明诚往前倾身,双手环过明台的腰际,俯首吻上他的唇瓣。本以为自己理智高於情感的明诚,在这样的漫漫长夜里似乎开始有点儿兜不住自己暗藏的情意,心里的猛兽不断撞击牢门,欲逃,却也无处可逃。

未经情事的明台,在感受到明诚探出的舌叶时,内心慌乱如麻,嘴唇相抿紧闭,明诚亦不打算吓到他,放弃进攻只转而扫过他的唇瓣即算了事。

牛奶的香气与独属于明台的气息萦绕在明诚鼻尖,穿越障碍,在心里长出了花儿。

明台感觉此时此刻用天旋地转来形容自己的心情也不为过,未曾料到明诚真的付诸行动,明台仅剩发懵的份儿了。。

“小少爷,可得记住快点上楼睡觉了啊。”明诚内心似乎十分满足,自若地将地上狼藉清理乾净,便将明台留在原地先行离开。

明台恍惚地哦了一声,恍惚地起身,恍惚地向房间走去,却一不小心撞到了梁柱上,生疼。

而这头的明诚,回想方才情景,不禁莞尔低语,“傻不傻。”

在打间“洗手间”的门之後,明诚看到熟睡的大哥心头一惊,急忙退出房间将门轻轻带上。摇了摇头又低声而言。

“我也傻了。”
 

此时已过数年,彼此处境艰难,物是人是,却又物非人非。

行刑之前,明诚敞开双臂将伤痕累累的明台拥抱。他抱得很紧,仿佛这一松手,就如同放弃了自己的珍宝。

“站稳了,别晃。”

 

许多年之後,明诚每每回想至当年情景,都想告诉明台。

“不是初吻,胜似初吻。”

可惜,这将是个只能深埋於心的答案。

 

 

「你的影子闪进了我的心房,你的言语你的思想,也时常教人向往。」

评论(15)
热度(161)

© 任凭轩。 | Powered by LOFTER